從大學畢業(yè)到工作至今已經(jīng)二十余年,雖然離老家不遠但由于工作原因,回老家的日子也就變的屈指可數(shù),特別是在父親去世以后,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也就是在節(jié)假日偶爾回老家一趟,看看老家尚在的大爺,也清理一下有些衰敗的院子。
老家的院子和所有魯西平原上農(nóng)家院子一樣:堂屋、廂房、迎門墻再加上一開關(guān)就吱呀作響的兩扇大門就是它的主要建筑。院子并不大,但它卻承載了我童年的全部回憶。兒時的院落里還沒有被現(xiàn)在水泥地面所覆蓋,干凈而平整的泥土被雨水沖刷出一條一條淺淺的細痕,光著腳踩上去沒有一點的不適。我就是在這個小院落里學會了走路、奔跑、歡叫,從早到晚,從春到冬,年復一年的長大,直到現(xiàn)在卻陌生了這墻壁斑駁滿地枯枝落葉的老院。
春天的老院是被長在北墻腳下貼壁而生的迎春花喚醒的。淡黃且小巧的花瓣團團簇簇,在顫巍巍地細枝頭傲然獨香,當然,那么小的花瓣里即使有香味,也是無從嗅到的,在北方料峭的春風里,能這樣開放已然不易,更何況那被埋藏了一個冬季的嗅覺蠢蠢欲動般的激動呢?,F(xiàn)在的迎春花已經(jīng)凋零,掉落的花瓣被嘰嘰喳喳跳來跳去的麻雀啄食著,碧綠的枝條帶著幾片嫩葉盤桓在石榴樹下,用數(shù)枝荊條圈起的圍墻像護衛(wèi)著瘦弱不經(jīng)寒冷的女子的勇士,在等待來年冰雪春融之際,期待她能再送來一股幽香。
說到開花,沒有什么比得上院子東面菜園里的兩棵老槐樹更為吸引人。在夏天,披滿雪白槐花的老槐樹傲然挺立,枝頭疊著枝頭,樹梢壓著樹梢,小喇叭一樣的花朵成串的開放,成百上千??拷簤Φ哪强美匣睒溆幸桓謮训闹Ω蓴y帶著無數(shù)的枝條伸入院子里,每年五月份在槐花盛開的日子里,能夠給老院帶來一半的陰涼,端坐在樹下,時而飄下的細絲如縷的花蕊落在發(fā)梢,落在肩頭,落在膝蓋上,更有甚者落在父親的茶杯中,偷偷的喝上一口,口腔內(nèi)瞬間就會被濃郁的槐花香味所充滿。兒時的初夏就是在這充滿槐香的院子里度過的,很是甜蜜。
早些年父親在迎門墻處種了一排觀賞竹,但被南墻所遮擋終日見不得陽光,葉子逐漸發(fā)黃枯萎,堅硬而彈性十足的軀干,直到葉子落盡才顯出它們的筋骨來。后來不得已更換了兩棵葡萄樹將它們代替?;蛟S栽種它們的時候就就是一種錯誤,直至今日每每想起來,仍感到歉疚有余。
在院子的東南角有一棵斜著向北長的棗樹,我也說不清楚它到底經(jīng)歷了多少年輪,自從我記事起它就那么粗,現(xiàn)在仍舊那么粗。年年在秋天,披著皸裂樹皮的枝干,在有點發(fā)黃陽光的籠罩下越發(fā)顯的滄桑。早些年,樹上的棗還能長到變紅,現(xiàn)在則不行了,果實還未成熟就紛紛掉落,青色的棗大大小小落了一地,大概是它過于年邁,已經(jīng)支撐不起這對它來說有點繁重的任務(wù)了。
老院尚還在,可以說多年以來面目都未曾有過大的變動,但隨著父親的離去每次推開老院的大門心情就會變的異常的沉重,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,回想著以前的一幕一幕,眼淚就會溢出眼眶忍不住的流了下來。
我曾想,多年以后我是否仍有心境來看這讓我迷離的老院,在老院中徘徊徜徉,風吹過,拂落滿身的俗事,拾起曾經(jīng)的記憶。